《面孔》：犬牙交错的楼梯

笑很难演，因此银幕上的笑容往往是假扮的。但在《面孔》一片中，每一种笑，不论是傻笑、欢喜的笑、神经质的笑、歇斯底里的笑，还是戒备的笑，都是真实呈现的，哪怕是演员按指令演出或后期补录上去的，也不例外。

约翰·卡萨维茨有何秘诀？他与演员们的和睦相处是那样投入，共事是那样的细致周到，所以他能够抓住活生生的现实，在这方面，美国导演们无人能及。在进行完《影子》一片的实验，并对好莱坞体制有了一番恶劣的体验之后，他用《面孔》颇有自信地表明，卡萨维茨“风格”开始形成。这部影片是在卡萨维茨家里拍摄的，它录下了这样一些人生动的生活场景:他们既无望地心怀渴慕，又激烈地彼此隔膜，就像所有的卡萨维茨影片中的人物一样，夹在难于承担的、每天都是老一套的职责，和对夜生活不计后果的沉迷中间，进退维谷。

卡萨维茨出色地展现了他那富有才华的演员阵容，约翰·马利和琳恩·卡林尤其令人难忘，总是从中间演起，演员们的身影并不处于画面的中心位置，演员们的话语和身势语被剪辑所截短。每场戏里都有一个出人意料、往往令人震惊的“转折”，一个剧中人对另一个人物的感觉和举止方式突然发生了变化。

《面孔》一片创造出了一种体验影片中的时间流逝的崭新方式，片中的突然停顿(用卡萨维茨的话来说)“就像走下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”。有些人将本片视为对缺乏高尚精神的、追求物质的中产阶级的谴责，但事实上，它是对日常的苦难令人痛苦的揭示和不无同情的记录。

卡萨维茨在本片中圈定了日后他将反复提到的题材领域--婚姻危机、偶然的出轨、享乐的狂热、家庭的联系--他所采用的叙事方式，往往奖提是将剧中人度过一个漫长夜晚的历程与后来的历程打乱，将两者进行对比。

在电影史上，《面孔》在大约三十五年之后，包括尼尔·拉布特和拉斯·冯·提尔在内的导演们还在试图赶上卡萨维茨的这项令人惊异的本领：展现成人之间的关系中凌乱的复杂性。